民师十年

十年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是短暂的瞬间，然而在青春年少时，在一个极度贫困的彝家山寨，背井离乡，一人在一个徧僻的村小度过了十个寒暑，时光又显得有些漫长。

从22岁到32岁，这十年的青春就和那些光着脚板，流着鼻涕，刚入学不懂汉话，七、八岁的彝家儿女，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里地处一座山的半山腰，叫烂埔子，地名真是名副其实。四十来户人家，用竹篾笆盖的房，零星地摆在山坡上。房屋极其简陋，几根木桩栽在土里，用野竹编成竹篾笆，一围一盖，房屋建成了。屋内陈设，不过是三个锅桩支一囗锅，锅周围地上垫上竹篾笆，晚上家人，每人一件擦尔挖盖在身上，席地而崜。困难时期，彝族生活是极艰苦的。由于是高山，柴方便，火塘里是不离火的。不然高山冷，彜民都穿得少，特别是下雪天，是多么艰难。

烂埔子穷，但风景优美。溪流潺潺，瀑布飞泉，松涛阵阵，画眉鸣唱，野鸡啼，翠竹遍野。也使人心旷神怡。

我从矮山的汉族地区，来到了高山，要克服的困难还不少。在家我很少弄饭，到了村小，离人户远，柴米油盐都要一人操办，水土不合，经常生病，特别是吃水要很远的地方背。水背子是木制的，如一天不装水，就是漏水的，一背水背回家，一身都湿透了。生活上遇到的一些困难令人不愉快更让人烦恼的是我这个村小老师的正事。

烂埔子穷，彝民的观念也较陈旧，开学了，来报名的没有几个。我只好毎户家访，有的不会说汉话，交流困难。有的家庭困难，一个学生三元钱的书本费也交不起。我只好垫，有的不送女孩，说什么，女儿长大是人家的人，读什么书啊！我搜集了一系列的问题，然后找队长，定了晚上开会，还好，我这个民师兼会计的他们眼中的文化人，彜民还是尊重的。经我苦口破心地宣传动员，再加上队长批评，还好，彝民表了态适龄儿童招收到了二十一人。

开学的第一件事，我热水，叫彜族学生洗脸。课堂上，多数学生不会说汉话，我只能请教会说汉话的学生给我当翻译，上课相当费劲，边讲边比划。

一天，有三个学生没有来，我一问同路的学生，才知他们在半路逃学了。我让学生做作业，终于把那三个学生找着，来了学挍。

彝族年到了，有几个学生叫我到他们家过年。那时候穷，每家杀的猪有尾巴的半边要卖给国家，留半边猪不过三十来斤，一个年一过，所剩无几。怎么忍心去吃呢？我准备了一斤酒，选了一户稍宽裕一点的学生家，过了一个彝族年。

如果适龄儿童有十个就要开复式班。

一个班是三年级，一个班是一年级，我一人上两个班，一个班上新课，一个班就做作业。还是完成了教学任务。到了三年级学生就送到乡完小，对学生的质量，口碑还不错。

烂埔子农民中识字的人很少，我晚上给青年上夜校，为活跃文化生活，教他们唱歌、跳舞。渐渐地彝民们都喜欢我。在这个全乡最贫困的队。我觉得很充实。我报名自修大学系统学习了汉语言文学积极向报刊写稿，开始发表散文、散文诗。从此喜爱文学。

民师十年，苦乐兼备，最使我欣慰的是，我启蒙的学生中有了中专生、大学生。从村组干部到局级干部的都有。这个彝家山寨从文盲队，有了文化人。当然而今面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公路到了家门。住房多数是青瓦白墙。

回味那过去的十年，我没有虚度，的确值得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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