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冬青--哦,那灿烂的野菊花

作者：田冬青

 

 

（一）

 

晨曦徐徐拉开帷幕，又一个绚丽的早晨降临人间。秋日的天空宁静而高远，和晨光一同醒来的菊花，灿烂了整个公园。渐渐的，爱晨练的人们陆续来了。他们自动分成了两队：太极拳队和扇子舞队，和着音乐有节奏地跳起来了!

 

在他们中间，有一对特别的夫妻，妻子皮肤粗糙，呈暗黑色，脸上不着一丝粉黛，每一处皱纹都写着岁月的沧桑。丈夫在妻子搀扶下，挪下轮椅，双臂架在双杠上——其实，说搀扶不够准确，男人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这个年近五十的女人身上，应该说是背更准确一些。

 

 

 

安顿好男人，女人拿起扇子，加入扇子舞的行列。在这群跳扇子舞的女人堆里，她是穿得最寒酸的一个：一身红白相间的中老年运动服，一双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同样都是运动鞋，其他同伴要不是时下流行的足力健，要不就是意尔康、安踏等名牌运动鞋。但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她翩然起舞。微胖的身材舞动起来，居然身轻如燕，引得周围早练的人们阵阵喝彩。一曲终了，有不少人围在她身边请教。而她呢！自然是来者不拒，手把手现场教着徒弟。时不时还要扭过头，监督丈夫是否按照要求锻炼双腿。怕丈夫太累，她还要过十来分钟让他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到八点多的时候，早练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家做饭吃饭去了，她也把丈夫扶到轮椅上，准备回家了。此时，光线已经铺满大地，也把金子般的光芒洒在这对命运多舛的夫妻身上。他们边走边聊天，丈夫语言含糊，口齿不清，但这些并没有影响他们的交流。路上遇到不少买菜的邻居，他们彼此打过招呼，有的男同志会逗他们两句，开几句玩笑。

 

（二）

 

如果不是十多年的那场意外，他们的生活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那年的初冬时节，早晚出奇地寒冷，男人晚上八点多下班骑车回家时，因为突发脑出血，晕倒在路边。那段马路当时没有路灯，行人也不多，被人发现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因为出血时间长，再加上一晚上的受冻，送到医院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经过抢救，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医生告诉她，这辈子，他不会再有站起来的希望了！她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坚强，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料到这样的结局：“医生，我知道了，感谢你们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只要他有一口气在，我们就是一个完整的家！”这个坚强的女人，在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花光了单位给的补助，花光了好心人给的帮助后，在除夕之夜，带着丈夫回家了！

 

 

 

看着以前健壮的男人瘦弱得不成样子，她心疼极了。窗外灯火辉煌，家家都是彩灯高挂，当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起来，她再也忍不住了，想起三个月在医院的奔波，看到床上一动不动的丈夫，以后如何生活下去……所有的憋屈火山一样爆发了，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说来也是奇怪，三个月来，一直安安静静躺着的男人，居然发出哼哼吃吃的声音。虽然很微弱，但是对于时刻关注自己丈夫身体变化的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这是有可能将来回复语言功能的最好兆头！她再次抱着丈夫哭起来：“你快点好起来吧，这个家没有你不行，我和儿子都需要你！”

 

（三）

 

这个年在兄弟姐妹的帮助下，算是过完了，可是兄弟姐妹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丈夫不能工作，单位只能给发基本的生活保障。她的单位不景气，单位马上裁员下岗，而男人每个月药费就得四五百，单位只能报销一部分，他们还要吃饭，还要生活下去，怎么办？

 

正月初八，家里来了四五个尊贵的客人，原来是社区了解到她家的情况，向有关单位提出申请，希望能够帮一帮他们，让他们早日走出困境。今天，妇联、社区派人来了解具体情况，给他们想办法解决实际困难。丈夫有了好转的迹象，又有上级领导的关心，她的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好像有无数的小火苗，正在一点一点照亮他们这个濒临崩溃的家庭！

 

在妇联、社区、单位相关领导的的协调帮助下，为了让她既能照顾到丈夫，又能自食其力，养家糊口，给她安排了一个一天只需要上两三个小时班的工作，虽然脏一些，累一些，但她非常满足，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精心照顾丈夫。她还自学了一些简单的按摩推拿技术。经过整整五年的努力，男人逐步好转。先是可以在她的帮助下慢慢坐起来，从刚开始的三五分钟，到后来的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现在可以借助一些支撑物，站立一两个小时。看到丈夫一天天的变化，身体一天天的好转，她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以前她就能歌善舞、性格开朗，现在日子出现转机，让她逐步看到云开月明的希望。每天早晨，她都会带丈夫下楼，推他走一走，和以前的同事、朋友聊聊天。后来，又逐步把他带到小区广场，帮助丈夫用健身器材做康复训练。同时，她也重拾爱好，和一些志趣相投的姐妹跳舞，练太极。

 

她的生活无疑是辛苦的，可是能看到爱人一天天好转，又有这么多好心人的帮助，同时也是幸福的。当周围的邻居、朋友夸赞她的坚强、永不言弃的时候，她会很坦然的笑笑，憨厚地说：“没办法，日子总得继续下去。”

 

 

 

看着夫妻俩远去的背影，我想，其实，幸福是一种很轻的东西，就像路边的这些小野菊，深秋时节，依然怒放。淡淡的清香、小巧的花蕊，都会令人心生感动！其实，生活中最感人肺腑的不是火一般热烈的恋情，不是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相守，而是那种在生活的重压下永不屈服的坚持。一个女人，用她不服输的韧劲，一直努力向前走！你看，她挥动着扇子，微笑里隐藏着十几年的酸楚与苦难，但更多的是坚强。是她用爱，用女性特有的细腻与母性宽广的胸怀，更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撑起这个家庭的整个天空！就像那一片一片的菊花，把对季节的忠诚，对大地的坚守，一直延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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